本质文笔烂的鸽子精 咕咕
最近忙,更新频率急剧下降,抱歉啦~

【高亮】我并不是一个高产选手

||紧张丸 开心丸脑残粉 产有关开心的一切粮 会按推荐(但我坚持一篇文里一定1v1)最近打算嗑水仙(bushi

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爬墙小能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爬

以上
我很怕寂寞 所以你们常来找我玩嘛 评论什么的也请不要吝啬 你们的喜欢是我产粮的动力

【紧张丸/酒开】沙漠和苹果树

·私心酒开 但真正的cp感我不敢强求

·题目是乱取的 别被吓到

·设定是 原作的这个

·太久没写 可能会有ooc 如果有 我很抱歉q w q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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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

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

奇迹般万物生长

这里是我的心

       

·

       大陆的东边有一片巨大的森林。森林里常年弥漫着不散的迷雾,据说迷雾深处居住着一位拥有无上力量与智慧的魔王。没有人知道魔王具体长什么样,因为进入那片森林,进入那片迷雾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失踪了。没有消息能传进去,没有消息能传出来。因此那片森林、那个居住在森林深处的传说中的魔王逐渐在人们的传言中长出了可憎的面目。

       “都说那身长两米,浑身布满青黑色鳞片的魔王脸上长着四双眼睛,两双泛着红光,两双泛着蓝光,被红色眼睛看见的人身上会开始着火,而被蓝色眼睛看见的人身上会开始结冰。”

       “我还听说那个魔王有三双手、四条腿,平常两双都缩在身后,只有攻击和进食时才会出现。”

       “而且听说那个魔王特别喜欢吃小孩和正值妙龄的少女,一天要吃十几个才能饱。”

       这类传言酒保丸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当他还是镇上一家酒馆的酒保时,这类传言就已经很盛行了。那一个个喝上头的男人们特别喜欢编排有关魔王的一切,什么魔王拐走了邻国的公主并奴役了她,什么魔王害死了镇上西边开铁铺的人的儿子,更有甚者说魔王其实是一个前凸后翘的大美人,并且姿色十分了得。每到这时话题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朝一些不好的方向发展。而酒保丸作为一个酒保却总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吧台后仔细的擦杯子,仿佛他们嘴里的魔王只是一个臆想的产物——毕竟没有谁真的见过魔王不是吗?

       后来酒保丸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一名勇者并且被自己曾经的徒弟忽悠进了一支打着消灭魔王旗号的小队里。酒保丸看着自己面前摆弄魔杖的美丽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问道: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美丽丸看着自己魔杖上那颗红宝石眨了眨眼,并指了指酒保丸的心脏,

       “这是命运,师傅——你不能逃避的命运。”

       酒保丸盯着美丽丸的魔杖随后叹了一口气: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一个法师还是一个神棍预言家。”

       面对酒保丸难得有些生动的话美丽丸笑了并朝酒保丸眨了眨眼:

       “我?我只是一个略通魔法的调酒学徒而已。”

       就这样,酒保丸带着美丽丸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预言踏进了森林的土地。

       小队里大都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空怀着一腔热血,认为那些有关森林的传言都只不过是为大人们的怯弱而找的理由。酒保丸缀在队尾心里不详的预感却愈发浓厚。随着他们的深入森林变得越来越安静。渐渐的,森林里开始起雾。那片灰白色的水汽迅速蔓延,能见度也急剧下降,不出几步路酒保丸就看不见前面人的影子了。酒保丸停下了脚步屏息细听,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走在他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空气湿度在起雾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上升,空气冰冷粘腻的触感一直停留在皮肤上,一阵风刮过就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森林里安静的可怕,仿佛一切的声响都被吞没。酒保丸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就连方向感都被剥夺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树一边走一边用小刀划下印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往哪里走,只是靠着自己的直觉选择着要走的方向。

       雾越来越浓,森林里依旧静的可怕。酒保丸那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神经此时也隐隐有了疲态,但他却仍是不敢停下来。就在这时,酒保丸身侧响起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一躲,只见他之前站的地方正趴着一只体型较大的四肢动物。那动物有两个头,此时那两个头都死死盯着酒保丸,金黄色眼睛里逐渐凝出了一条竖线,在那片灰白色的雾气中那双眼睛亮的可怕。酒保丸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想来也是这片森林里特有的物种。酒保丸在那个动物的注视下缓缓移动着,并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那只奇怪的动物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酒保丸然后缓缓俯下了身子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酒保丸下意识觉得不妙,就在他思索对策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铃声,那铃声极轻,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但酒保丸的意识却在听见铃声的刹那就开始变得模糊,在一片浮沉的意识里,他仿佛看见了对面那头动物有些惊慌的表情,而后一切浸入黑暗。

       酒保丸睡得很不安稳。他的梦境光怪陆离,梦里的场景是他从未见过的繁华与热闹。他看见了绛紫色的天空被繁星铺满,看见了地上的灯火照亮了半边的夜色,也看见了不远处站在树下望着树上挂着的木牌的少年。少年身量颀长,因抬首而显出优美弧度的脖颈在那片灼灼的灯火中带上了一层朦胧的暖金色。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酒保丸觉得,那人的眼睛一定会像一汪温润的湖水纳进了漫天繁星,并在一片波光粼粼中泛出一层温暖的笑意,而那人的嘴角也一定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衬着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犹如印入冷泉的夕阳,灼灼中带着冰冷。酒保丸觉得自己动了,他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少年,他看见自己伸出了手,看见自己的手即将碰上少年的肩膀,看见少年转头而后天光乍亮大梦初醒。

       酒保丸眯着眼,花了点时间才适应了眼前这片过于明媚的光线。他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房间皱了皱眉头。他下了床,走到了窗边,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他看见了一片被打理地很好的花园,花园外是成片的森林让人望不到尽头。酒保丸后退了几步然后走向了房门。房门的把手还是十分老旧的款式,在握手处带着繁复的暗纹,细微的凹凸手感混着门把的冰凉给了酒保丸一种微妙的触感。他缓缓用力摁下了门把。门的合页或许刚上完油,因此酒保丸开门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门外是一条木质的走廊,阳光透过走廊另一头的格窗在地上投下了一片被切割了的方形光影。

       酒保丸走下了楼。楼下是空旷的大厅,阳光从周围的窗子里照进来,照亮了那片寂静的空间。在大厅角落的窗台上酒保丸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坐在飘窗上蜷成了一团,左手放在膝盖上并勾住了右手的肘部,而右手因此被迫伸直斜斜地指向下方,右腕微微抬起使夹着烟并垂着的手在阳光中显出了优美而流畅的线条。那人的头靠着左臂望着窗外,夹在手中的烟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静静地燃烧。酒保丸又走近了几步,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了酒保丸。

       “醒了?”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酒保丸熟悉的清冷,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什么重音很快就消散了。

       “醒了。”

       酒保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么应道。

       那人朝酒保丸笑了笑,抬起手吸了一口烟随后说道:

       “水桌子上有,渴了的话自己倒。如果饿了,你可以去厨房找紧张丸——就是一个有乳白色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欺负的人——厨房找不到的话,就去二楼第三个房间找——如果都没有,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酒保丸看着那人叼在嘴上的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吸烟对身体不好。”

       那人准备拿烟的手一顿,随后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弯了眉眼:

       “我还真没想到你醒来主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它——很少有人会对我说这句话——你是一个。”

       那人换了坐姿,坐到了飘窗边缘垂下了两条腿:

       “健康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

       随后他歪头又想了想补充道:

        “所以在这个方面,你可以不用太担心我。而且与其关心我的身体,不如好好关心你自己的,毕竟,人类的身体真的很脆弱。”

       那人眯着眼,笑得颇有深意。酒保丸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看着酒保丸离去的背影,那人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平最后只留下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含在嘴角,而那双红褐色的眼睛中却又似翻涌着惊涛骇浪带着那股似乎是混杂了怀念与克制的波涛从他眸中挣脱。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一切的暗潮又全部都被收回到了眼底,那人垂眸笑了笑,重新咬上了手上那支快要燃尽的烟。

      而酒保丸离开大厅后哪儿都没去,只是走出了屋子并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摇椅。藤制的摇椅有些老旧但还是十分的结实和干净可以看出平时是有人在花力气护理的。藤椅边的树高大茂密,繁茂的枝叶遮去了阳光漏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酒保丸躺了上去,半眯着眼,看着自己头顶破碎的天空他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宁静,就像是他曾这样躺过了千年的光阴。对于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件事,酒保丸内心并没有很大的波动,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在这些人、这些场景里感受到恶意,也或许是因为他对于这个环境有着一种来自灵魂的熟悉感——就像是他知道花园的这个角落里会有一张摇椅;知道不远处的篱笆上在每年温度适宜时会开满蔷薇;知道院子西边的那棵苹果树在每年春天都会开出一朵一朵的白色小花,只要风一吹就会簌簌地落下。他知道很多,虽然很奇怪但莫名的让他很安心。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将一切谜题解开,所以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他不着急。

       太阳逐渐西沉,等酒保丸起身回屋并循着饭香来到餐厅时,那人已经坐在了桌边,而他右手边坐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海蓝色的眼睛在橘黄的灯光下清澈地不容一丝杂质——想来他就是那人口中的紧张丸了。看见酒保丸来,那人微笑着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酒保丸承了好意朝那人点了点头并朝紧张丸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才坐下。

       他们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等到他们吃完饭,等到他们回到了客厅,等到紧张丸被那人忽悠回了房间,那人才朝酒保丸笑了笑: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酒保丸看着那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现在有什么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听到这句话,那人拿烟的手一顿随后恢复了动作,他咬住烟,然后在右手指尖变出了一簇小火苗,等到烟被点燃那簇火苗也便熄了。那人没有急着回答酒保丸的问题,而是等到那口烟在肺里绕了一圈后他才缓缓说道:

       “你可以把我当作这房子的主人。这里是一个不同于你存在的那个世界的空间——这里,是被剥离开的。”

       那人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发了一会儿的呆才继续说道:

       “这里既是无界的又是有界的——你永远走不出花园外的那片森林,但这个空间却也的确是在那片森林中戛然而止的。”

       他转过头看向酒保丸,燃烧在昏暗光线中的烟在那人红褐色的眼中留下了一个明灭的光点,那微弱的光线所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嘴角的笑容,使他看起来精美而冰冷。

       “你运气很好,你进森林的时候刚好是两个空间重合的时候——如果是平时,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那片森林是一个裂缝,是一个被人强行撕裂的时空,一般人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人重新咬上烟,但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忘了说了,我就是那个你们所谓的 ‘居住在森林里的魔王’。”

       “而紧张丸就是那个被我拐来当苦力的 ‘公主’。”

       “怎么样?我亲爱的勇者,这还符合童话故事里的情节吗?”      

      开心丸说着,朝酒保丸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朝酒保丸眨了眨眼。酒保丸看着眼前笑得像一只狐狸的开心丸垂下了眼,说道:

       “一般一般吧。”

       酒保丸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那似乎是带着笑意的尾音。听到这句话,那人笑了笑,咬着烟倒在了沙发上,烟灰顺着他的动作飘落融进了模糊的灰黑中再不见踪迹。酒保丸看着那人因动作而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微微晃动的脚一顿,随即恢复了动作。

       “开心丸。”

       那人的声音仍是不轻不重,但酒保丸却偏偏听出了一点落寞,苦涩后带着漫长的回甘,

       “我的名字…叫开心丸。”

       “那么,晚安。开心丸。”

       酒保丸把开心丸这三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又滚,最终这么说道。

       “晚安,酒保。”

       开心丸或许是笑了,在黑暗中,就连因笑而带动的气流声都无处遁形。酒保丸没有在意开心丸少去的那一个字,就好像他本该如此叫他。


       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分的相似,但不同的是酒保丸逐渐和开心丸以及紧张丸熟悉了起来。

       “开心丸说你是被他拐来的——真的是这样的吗?”

       一天酒保丸在用蓝莓酿酒时突然这么问紧张丸。在一旁帮忙的紧张丸手一顿然后抿了抿嘴:

       “不能说是 ‘拐’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被他 ‘救’到了这儿。”

       紧张丸笑了笑,下意识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

       “来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味道,不知道原来有人能笑得这么好看——不是那种冷冰冰、阴沉沉的笑,而是带着温度和光的笑。”

       紧张丸的耳尖红了,藏在乳白色的头发里如同一颗藏在雪中的圣女果。

       “他教我识字,教我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他不是坏人!真的!你不要讨厌他!”

       紧张丸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一把抓住酒保丸的衣角说道。酒保丸歪了歪头,伸手摸了摸紧张丸的脑袋缓缓说道:

       “我没有在讨厌他。”

       这个话题最终不了了之,酒保丸知道紧张丸知道的不多——开心丸不会把一切都赤裸裸地摆在紧张丸面前的,但他还是问了,妄图在其中寻找到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而开心丸好像知道了他们这次的对话,在一天傍晚,他站到了坐在窗边发呆的酒保丸身边,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光开心丸开口说道:

       “紧张丸他…原本是一个教会珍贵的「实验品」——对于那个教会来说他的诞生就是为了成为更好的力量容器。”

       开心丸顿了顿,

       “以后别问他有关以前的事了,他好不容易忘掉了——以后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酒保丸看了看开心丸沉默的侧脸,然后问道:

       “将他带回来的人,真的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丸口中所说的那个开心丸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酒保丸问出了这个听起来有些无礼的问题。但开心丸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他低头从兜里拿出一包烟,酒保丸看了看,很普通的白盒子,看起来不像是别人常抽的牌子。开心丸熟练地点起烟,没有急着吸,反而是开口说道:

       “把他捡回来的,是17号——我的一个分身,不知道分身那时候出了什么毛病,他身上带着一种我不太喜欢的天真和英雄情结。”

       “分身?”

       “你总得理解的嘛,一个人太难熬了。熬不下去了,就变着法子想让屋子热闹起来。”

       “他人呢?”

       “被处理了,在外面的时候被外面的人当作魔王处理了——亏他还想着拯救苍生万物。”

       “那……”

       似乎是猜到酒保丸想问什么,开心丸斜斜睨了他一眼,嘴角仍含着一汪不浅不淡的笑意:

       “紧张丸不知道。所以你别告诉他。他到现在都还以为我是那个拯救了他的英雄——可我知道我不是,他所喜欢的,所崇拜的,都不是我这个「开心丸」。他的那个 ‘英雄’已经死了,死在了另一批 ‘英雄’手里了——没有人在乎过他到底做过多少好事——没有人在乎。”

       酒保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想问问开心丸他是否真的像表面上显出的那样讨厌17号的天真与善意,想问问开心丸他是否也曾经有过想要拯救谁的念头,可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一个人是不可能被完全剖开展示给别人看的,所以又何必非逼别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呢。因此酒保丸到底也只是抿了抿嘴并作出了自己的承诺:

       “我不会告诉他的。你…也别太在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加上最后的那句看似毫无关系的安慰,他只是有些担心,担心开心丸那挺得笔直的脊背有一天会被折断——他知道的太少,而开心丸承担的太多。

       而开心丸在听见他这句带着安慰意味的话的一瞬,拿烟的手一顿,他下意识地看向酒保丸,那双红褐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渗出一丝水光,惊醒了他眼中的星辰,一时间渗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以及光背后汹涌的暗潮。但就在他目光触及酒保丸目光的一瞬,他眼睛一垂,嘴角一扬重新恢复了之前礼貌疏离的模样。

       那天之后他们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里的每一天依旧以它固有的面目过去。直到这几天天气变暖酒保丸才蓦地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院子西边的苹果树已经开出了一朵一朵素白的花,零零散散地缀在枝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酒保丸站在树下,望着枝头那一簇簇花出神。开心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朝他笑了笑:

       “很好看吧?”

       酒保丸回了神,朝开心丸点了点头:

       “很漂亮,在外面…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苹果花。”

       “等它花全开了,会更漂亮的。”       

       开心丸眉眼弯弯,在一片澄明的阳光里明媚的不可方物。酒保丸一愣,随即抿了抿嘴,深灰色的眼睛在他不注意时化成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水,虽无笑颜但有笑意。

       “哦,对了。和紧张丸说一下,最近不要再往森林里走了。如果可以,连院子边缘都最好不要靠近。”

       开心丸移开眼睛说道,

       “最近森林里,有别的东西。”

       酒保丸看着开心丸的表情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了应。那片森林酒保丸也曾去过。高大的树木,湿润的土壤,风吹过树枝发出的细碎声响——这片森林和普通的森林毫无区别。只是酒保丸从未在里面见过除了植物以外的生物,之前的那片雾气和雾气中奇怪的生物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但酒保丸知道那都是切实存在过的。酒保丸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思绪繁杂。

       那天晚上酒保丸做了一个梦。梦里开心丸背对着他仍站在那棵苹果树下。原本雪白的袍子此刻沾满了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涸留下了一片深棕的印记。他半挽着袖子,手上满是鲜血,一滴一滴得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侧身,转头看向的酒保丸,他苍白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眉眼弯弯。月光透过云层落下,照亮了他半边的脸,脸上赫然是一道血液喷溅而形成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他缓缓开口道,在他说话的空档,月光缓缓移到了他身上,而他身上也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酒保丸看着他头上长出的一对角以及身后的一条尾巴,皱了皱眉头,此时的开心丸身上有一种别样的压迫感。

       “我…”

       开心丸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就开始消失。酒保丸下意识的想要上前,不料开心丸却推开了他,这一推,就将酒保丸推出了梦境。

       酒保丸睁开眼,看着被月光照亮了半边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此刻的他已然全无睡意,他套了件外套就朝楼下走去。这里的夜晚永远是安静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就连风声都轻不可闻。今天的云层不厚,薄的跟一层灰纱似的笼在月亮前头,虽遮不去光但也滤去了不少明亮。酒保丸走到了院子里,夜风有一些凉,但还不至于让人起鸡皮疙瘩。突然,他脚步一顿,看着苹果树下那个过分熟悉的身影,他眨了眨眼。而开心丸若有所感,回头看向酒保丸:

       “你怎么来了?”

       酒保丸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然后回答道:

       “睡不着。”

       他走到了开心丸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枝头那簇雪白的苹果花: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我也睡不着。”

       开心丸回答的很随意,

       “所以我就出来透口气。你——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很明显吗?”

       “很明显。”

       对话到这里似乎进入了僵局,酒保丸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外面的人…除了空间重合时是进不来的对吗?”

       听到这句话的开心丸转头深深地看了酒保丸一眼,而后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有一点机会,外面的人就会源源不断的过来。”

       “毕竟,这里住着一个 ‘魔王’不是吗?”

       开心丸歪头看了酒保丸一眼。酒保丸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书——书房里的书,你能借我看看吗。”

       开心丸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你自便。”

       “不过……酒保丸,你要懂得——”

       开心丸转头看向酒保丸,虽然仍带着笑容,但那双红褐色的眼中已全无笑意,

       “有些事情,不清楚反而会好一些。”

       月光拨开轻纱,落下了一片皎洁的光华,开心丸站在树影与月光的交界处没有再看酒保丸而是将目光投到了那棵开花的苹果树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这棵树已经很久没开花了——直到你来了——这或许……会是一个好兆头。”

       “在这个一成不变的时空里,你的到来,或许会带来一些改变。”

       “我……”

       开心丸突然回神止住了话头,他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在嘴角带上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弧度:

       “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酒保丸看着开心丸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后面的几天酒保丸花了大把的时间查阅了这方面的资料,但书上对于剥离空间相关的记录无一例外的都是“理论可行”,而真正成功的例子几乎没有,所以关于被剥离的空间内部时间与空间的观察与研究就更是无从查起。

       酒保丸合上自己手中的书,按了按太阳穴:

       “难道空间剥离从一开始就是行不通的吗…那…”

       就在酒保丸准备起身离开书房时,他听见有人说道:

       “说不定不是因为行不通呢——”

       酒保丸朝声源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墨绿色斗篷的灰发男子正站在他的左前方朝他微微一笑。酒保丸的眉头皱了皱,他之前竟完全没有察觉那人的靠近。

       “说不定是因为空间剥离法术的代价太大导致施法者死亡了呢?”

       “而那被剥离的空间因为独立开了,因此外人就无法进入了——所以空间内的记载也就不存在了。”

       那人没有动,只是睁开了眯着的眼睛看了一眼酒保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而酒保丸缓缓蜷起了手指问道:

       “那如果有人从空间原本所在的时空中走到了被剥离空间所在的地方的话……”

       “那人,当然会死啦——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毕竟那里可是时空的缝隙啊——一个相当藏污纳垢的地方。”

       酒保丸想起来自己在进入森林之后看见的雾气,想起了自己在森林中突然消失的队友,想到了那只奇怪的生物,一切反常的现象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外面的人来到那个被剥离的空间?”

       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那人歪了歪头,单片镜的镜链因为动作而微微摇晃:

       “当然,要么是被空间的主人允许进入,要么就是——那个空间被建立了 ‘联系’——”

       那人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垂目。”

       不知何时开心丸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垂目丸闭了嘴重新垂下了眼并耸了耸肩随后转身跟着开心丸离开了,而酒保丸在看见垂目丸身后的尾巴时身体一僵。

       “亚人种……”

       酒保丸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手心沁出的汗冰冷粘腻。


       “你看起来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垂目丸跟着开心丸来到了阁楼,看着开心丸的背影他停住了脚步并微笑着说道。

       “如果你能不一来就去找他的话,我或许还能欢迎一下。”

       开心丸转过身,看着垂目丸说道。他红褐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就连永远带在脸上的三分笑意都没有了踪迹。

        “垂目,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垂目丸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嘴角的笑意缓缓走到了开心丸身边的窗户并朝外看去。

        “你看,那棵苹果树开花了——真难得不是吗?它上一次开花是什么时候呢——”

        垂目丸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开心丸,

        “我没记错的话,是他死的时候吧?”

        开心丸瞳孔一缩,一把抓住了垂目丸的衣襟,而垂目丸却没有停下他的话头:

        “是他为了你剥离空间的时候吧——那棵树最后一次开花。”

       开心丸死死抓着垂目丸的衣襟,指节已经开始泛白,他的呼吸似乎变快了一点,而他身后似乎也渐渐显出了尾巴,一对角也隐隐出现在他的头上。

       “生气了吗?”

       垂目丸丝毫不受开心丸逐渐变强的压迫感影响,

       “很累吧,一直这样守着——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地方。”

       ”你说……如果他还活着,看见这样的你,他会怎么想呢?”

       垂目丸任由开心丸抓着他的领子。看着眼睛微微眯起的开心丸他弯了弯嘴角换了话题:

       “是因为那人带着 ‘ 那个世界’的气息来到了这里吗——所以那棵树开花了。”

       “但——你知道的吧?那棵树开花了意味着什么。”

       “ ‘联系’被建立了——你还能守着这儿多久呢?”

       垂目丸看着眼前眼睛有些泛红的开心丸笑容未变,而开心丸则是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襟,重新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尽我所能。”

       开心丸垂下了眼帘,睫毛如同飞虫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

       “入侵者只会越来越多——要知道教会那里是不会放弃的。”

       垂目丸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襟一边说道,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斩断 ‘联系’——把他杀了,或者同化——让他变成和你一样的存在,这或许会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把他送出去,但是,你知道的吧——那样做的结果——”

       “他即使不死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垂目丸理好了衣襟,笑眯眯地看着开心丸,

        “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

        听到这句话开心丸抿了抿嘴,随后露出了笑容:

        “我当然知道。”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能让这个 ‘联系’彻底消失的办法。”

        开心丸抬头重新恢复了原来那嘴角带笑、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棵开花的苹果树随后回过了头再也没有多看一眼。

       “走吧。我送你出这里。”

       开心丸走了几步到了垂目丸的前面,他们就这样沉默的走着。等他们走到了楼梯拐角开心丸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遇见他之前,我是一个人。现在,我还是一个人。但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我不在乎他的看法。”我只在乎他。

       “所以你没必要用他来逼我做选择。”

       开心丸说完这句话就走下了楼梯。而垂目丸收敛了微笑睁开了眼,看着开心丸的背影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酒保丸倚在窗台上看着开心丸和那个名叫垂目丸的亚人种一起进入了森林,他垂下了眼,看了一眼握在自己手中已经褪了色的相片,相片上一个男孩朝镜头笑得明媚灿烂,而男孩身边是一个同样笑着的青年,那青年面目已经模糊,仿佛是因为被人长久摩挲而被磨去了面目,但不知是不是酒保丸错觉,那个青年给他一种过分的熟悉感。

       看着开心丸重新出现在森林边缘,酒保丸把相片重新夹回了书里并把书放回了原位。

       男孩是开心丸,那……他身边的人是谁?

       如果相片是开心丸夹进去的,那他是否知道那相片会有一天被自己看见。

       有意……还是无意?

       酒保丸捏了捏鼻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出了书房。根据垂目丸透露的零星的不知真假的信息和书上全然理论的论述,酒保丸隐隐觉得开心丸在关键的地方骗了自己——那种真假掺半的话是酒保丸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他下了楼,闻到了空气中那熟悉的烟草味。不同于外面那些刺鼻的烟味,开心丸所抽的烟从点燃的那一刻起就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的味道。酒保丸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看着被拐角的墙壁遮去了半边的阳光缓缓眨了眨眼。他最后还是走了出去,开心丸如同他所料一般站在窗前。听见脚步声,开心丸转过了头,看见酒保丸后他笑了,那眉眼一弯,原本盛在那双眼里的波光就泛起了细纹。

       “啊,酒保。”

       开心丸嘴里还衔着烟,咬词带着一种柔软的含糊,

       “我想吃草莓薄饼。”

       烟灰因为开心丸嘴细微的动作而飘落,落进了那片从窗外透进的明媚阳光里。恍惚间酒保丸好像重新看见了相片里那个男孩——既像开心丸,又不像开心丸。那一瞬间酒保丸似乎能听见自己的血流声和心跳声。

       “你可以去后院摘新鲜的草莓——我还要加奶油——喂,酒保丸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开心丸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满。而酒保丸堪堪回神在慌乱间只回了一个嗯。他低头看着开心丸然后缓缓问道:

       “除了草莓薄饼你还想吃什么?”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他深灰色的眼睛已经柔软的一塌糊涂。开心丸一愣随后别开了眼:

       “没了。”

       酒保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朝后院走去。而开心丸则是用手捻灭了烟,垮下了肩膀,看着自己那沾满了烟灰并被烫得发红发痛的指尖缓缓并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开心丸去森林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还会带着细小的伤口回来。开心丸能用各种不同的理由搪塞紧张丸,但却没办法用同样的理由来搪塞酒保丸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那是一天傍晚,酒保丸在花园里碰见了坐在长椅上发呆的开心丸,奇怪的是开心丸竟没有发现酒保丸的靠近。等到酒保丸站到他身边,等到酒保丸的手即将碰上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回神,望向酒保丸的那双红褐色的眼睛中似乎还带着没能及时掩埋的疲惫与迷茫。

       “酒……保丸?”

       他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低哑。

       “你在看什么?”

       酒保丸什么都没提只是这么问道。

       “夕阳——不一样了。”

       开心丸这么说道,

       “这里的夕阳,不一样了——好久了——已经过去好久了呀。”

       开心丸抬头看着远处那片即将被绀紫色吞没的橘黄喃喃道:

       “这里的时间…已经开始流淌了啊。”

       开心丸没有等酒保丸接话就接着说道:

       “酒保丸你啊,想回去吗?”

       开心丸突然转头看向酒保丸,嘴角还含着一汪浅笑。而酒保丸一愣,一时间竟没了答案。他曾经是想过要离开的。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他,没法那么果决的做出选择了。

       “啊,你是在担心紧张丸吗?”

        开心丸见酒保丸没有马上回答于是说道,

       “是啊,你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孩子——让他和你一起离开怎么样?”

       开心丸的笑容似乎变大了一点,甚至带着一种真诚到虚伪的感觉。

       酒保丸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开心丸看着久久不做声的酒保丸嘴角的弧度淡了一点:

       “算了,我过段时间再问你。”

       开心丸起身,朝酒保丸摆了摆手:

       “好好睡一觉,好好……想一想。可供你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时间…开始流淌了…?”

       酒保丸喃喃道,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天夜里酒保丸再次在半夜醒来。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套好了外套,走进了院子。这里的夜晚不再安静,除了细小的虫鸣声酒保丸还在院子靠近森林的地方听见了打斗声。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看见了开心丸。

       他看见开心丸掐着一个人的脖颈,神色冷淡,而他身后赫然是一条尾巴,而他的头顶也多出了一对角——就如同酒保丸那次梦中的模样。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开心丸转过了头看向了酒保丸,红褐色的眼睛在月色黯淡的夜晚中似乎有光。看到了酒保丸,开心丸笑了笑,而后手指用力捏碎了那人的颈骨。开心丸瞥了一眼那人的尸体而后手指一搓那人便消失了。开心丸脸上还有血迹,那人不是他今晚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酒保丸的视线没有在尸体呆过的地方停留太久,他重新将目光投回开心丸身上。

       “酒保丸,离开这里吧——带着紧张丸一起离开这里吧。”

       酒保丸一愣,他没想到开心丸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句话。他难得的有些愤怒,但他又觉得自己的愤怒毫无理由、毫无立场。

       “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怪物——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是一个怪物。”

       “过分强大的话就会超出常理,超出常理的话就会成为怪物。”

       “我就是这样。”

       开心丸朝酒保丸笑了笑,月光落在他身上,就如同他这人一般,清清冷冷。

       “和怪物呆久的人,同样会被当做怪物——不管你是否普通。”

       “所以离开吧,酒保丸——带着紧张丸一起。”

       “你这是一个建议吗?”

       过了许久,酒保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这是一个命令。”

       开心丸的回答很坚决,有些冰冷,但却又莫名让酒保丸听出了一点苦涩。

       “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论是以前那样还是现在这样——我都已经厌倦了。”

       开心丸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自己那双沾了血的手,

       “所以你走吧——带着紧张丸——你走吧。”

       那晚酒保丸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开心丸走进森林里的背影沉默着,从心脏涌上来的陌生的情绪带着酸涩流遍了四肢百骸。他轻轻呼吸着,许久,他才低声说道:

       “如果那是你的愿望。”

       那晚之后开心丸开始着手准备酒保丸和紧张丸离开的程序和行李。刚开始紧张丸显得有些无措,他不敢靠近忙得见不着影子、难得有空却只是窝在沙发里不停抽烟的开心丸,只好跟在酒保丸身后拉着酒保丸的衣角:

       “为什么要走呀。”

       “因为开心丸想让我带着你看看外面的世界。”

       每到这时酒保丸只是蹲下来摸了摸紧张丸的脑袋轻声说道。

       “如果我们走了,开心丸他怎么办?”

       紧张丸软软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哭腔,

       “他怎么办啊?”

       “能不能不走呀?我不想去看外面——我觉得这里很好啊——能不能不走呀?”

       紧张丸死死攥着酒保丸的衣角,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到了地上,

       “我不稀罕外面的东西,我只想要和你们在一起。”

       酒保丸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的摸着紧张丸给予着他最微末的安慰。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但他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就在他们预定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开心丸摸到了酒保丸房间。他没开灯只是踮起脚从背后捂住了酒保丸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闻着熟悉的烟草味,酒保丸缓缓拿开了开心丸捂在他眼睛上的手: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

       “我开心呀——所以过来给你送个离别礼物——喏,就是这个铃铛。”

       开心丸眉眼弯弯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黄铜制的铃铛,

       “到时候你们通过缝隙的时候如果遇见了什么麻烦就摇一摇它。”

       开心丸拉过酒保丸的手然后把铃铛放到了酒保丸手心里:

       “这铃铛只能摇三次——我之前摇了一次,所以还剩两次,够你们走出森林了。”

       开心丸的手很凉,酒保丸看着开心丸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那个铃铛仿佛要将它按进血肉里。

       “那么,晚安。”

       开心丸朝酒保丸笑了笑,那双红褐色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了情绪,似是宽慰,又似是释然。

       第二天一早,酒保丸就拉着紧张丸,带着不算多的东西离开了院子朝森林里走去。森林里仍是原来那副平静的模样,紧张丸拉着酒保丸的手不断回头直到站在院门前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但酒保丸却没有回头,从始至终他都只是牢牢盯着自己前进的方向,一只手拉着紧张丸,一只手握成拳,而握成拳的手似乎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甲嵌入掌心,留下了月牙般的痕迹,就像是开心丸笑弯了的眼。铃铛放在酒保丸贴身的兜里,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料,犹如那晚开心丸的手。回想起来,他脑海中竟全是开心丸。

       开心丸看着两人逐渐淹没在森林里的身影逐渐收敛了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入了手掌弯下了腰。

       “我这条命是你换来的,如今…把它还给你,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是哭了,眼睛里明明没有眼泪,但却觉得满眼酸涩似是泪流时的饱胀苦涩。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苹果花的味道,温柔绵长,就像记忆里那个人的笑。

       开心丸重新挺直了背,估摸着酒保丸大概是快走到裂缝边缘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天,笑了:

       “该还的还,该留的留,该走的走。”

       “酒保丸啊…很高兴还能再遇见你。”

       说完他抬手看了看那颗静静躺在自己手心的摩根石,笑容一点一点的就淡了。他拿起那颗摩根石,对着阳光看了看,看着阳光被那颗粉橙色的透明石头滤去,看着阳光在石头内部被反射折射,看着石头在阳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他抿了抿嘴收起了石头,让它重新躺回了自己的掌心。

       “他们一样吗…”

       他垂下了头喃喃道,

       “他们…一样吗。”

       “不过,没关系。”

       “我也不一样了。”

       说完他就捏碎了手中的摩根石,而后天色剧变,大风突起。空间的强行融合引发了不同程度的时空扭曲和能量场混乱。而开心丸所处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扭曲,时间被重新修正,房屋倒塌,树木在一瞬间长大,苹果树花开花落了几轮,杂草逐渐生长,房屋的废墟上逐渐爬上无名的草木,空间中的一切事物在瞬间便承受了几千年的光阴,一切该倒的、该生的、该消失的都倒的倒、生的生、灭的灭。

       开心丸的脸色很快就苍白了下去。他感受着那来自千年之后的阳光闭上了眼睛。或许外面刚下过雨,他闻到了一股雨后草木所散发的清香,那味道是那么新鲜、那么久违,风带着有些凉的水汽拂过他的脸,把他的心化成了一滩水带着他那仅剩的一点念想一点一点流失。开心丸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抑制的笑出了声,被捏碎的摩根石化成粉末细细碎碎地从他的指缝里漏下,在阳光里闪闪发亮。他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闯入者眼睛一弯:

       “来齐了?那就一个也别想走。”

      

       酒保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他们走到了森林边缘,一切光明和景象在一阵细微的颤抖之后都被吞入了黑暗。混乱的能量场撕扯着他们,在他挣扎着想要抓紧紧张丸时他怀中的铃铛响了,轻轻一声,环绕在他周身的压力就骤然一轻,但他的意识也随着骤然减轻的压力一同消失了。


       而另一边开心丸也在短短的时间内暴力地消灭了所有的闯入者,甚至连在远程督战的人都因魔法反噬而元气大伤。而开心丸也因为毫无节制地使用魔力导致魔力透支,而融合空间法术的反噬也姗姗来迟。

       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但他还是用他仅剩的一点魔力抹去了遍地的鲜血和尸体,除了那些已变为断壁残垣的房屋和那些后来生长起的花草鸟木一切都与酒保丸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有些踉跄的走到那棵苹果树下,看着那一朵朵素白的苹果花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相片然后缓缓倚着树滑下。看着头顶那片破碎的天空他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天气很好,空气中还弥漫着苹果花混着水汽的清香,而他只是坐在树下,膝头摊着一本没看完的书,然后闭上眼小憩一会儿,不久之后会有一个人叫醒他,然后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的全世界,而那天的夕阳一定会很美很美。

       他缓缓闭上了眼,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梦境——不过哪一个都足够动人。


       在森林边缘失去意识的酒保丸再次陷入沉睡。

       他再次进入了一场纷杂繁复的梦境,斑斓的光影混杂在一起显得混乱而迷离,但在那片混乱的光影中间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拥有着他所熟悉的粉橙色头发和一双平静无波的红褐色眼睛,他在那片光怪陆离的时空中生生撑出了一片黑白的世界。

       他靠近了那孩子,然后注视着那孩子,最后牵起了那孩子的手。但那孩子没有跟着他走,他站在原地,用那双红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说:

       “你不怕我吗?”

       酒保丸觉得自己是笑了,他朝那孩子眨了眨眼:

       “那么你呢?你不怕我吗?”

       那孩子没有回答,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是过了很久,那孩子才低头,似乎是笑了,然后迈开了腿并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孩子在慢慢长大,他的身量逐渐拔长,他的脸上开始出现酒保丸熟悉的笑容,他正在渐渐的、渐渐的与酒保丸熟知的那个「开心丸」靠近——但他终究不是酒保丸认识的那个「开心丸」——酒保丸知道。

       酒保丸看见了他熟悉的那片森林,看见了那栋熟悉的房子以及院子西边那棵还没长成大树的、瘦弱不堪的苹果树,也看见了那源源不断侵入森林的人。开心丸因为力量被人们称为「魔王」,他们渴望通过杀死开心丸而获得荣耀,抑或是获得他的力量——理由总是很多的而达成的条件永远只有一个。

       那场梦中的一切对于酒保丸来说是陌生的,可酒保丸却是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种要命的熟悉感。

       但酒保丸终究是醒了。看着头顶有些发灰的天花板酒保丸有些头疼,他觉得脑海中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流失,但等他回神想要抓住什么时却已经太迟。他看着眼前面露担忧的美丽丸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这是怎么了?”

       “我在森林边缘发现了你——发生了什么吗?——其他人呢?还有——这孩子是谁?”

       酒保丸按了按太阳穴,瞥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睡着的紧张丸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叫紧张丸,是一个——”

       酒保丸话一顿,眯了眯眼,他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和紧张丸认识的了。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道。美丽丸没有再深究紧张丸的来历而是将话题转到了酒保丸在森林里的经历上。酒保丸的头依旧在隐隐作痛,他记得自己在森林里遇见了迷雾,记得自己与队友走散,记得自己是如何在怪物的洞穴中找到被困住的紧张丸,他记得一切东西的来龙去脉。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顺理成章,可酒保丸偏偏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他偏偏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但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而等紧张丸醒来,他所描述的经历又与酒保丸的描述该死的吻合——就像那些事情确实发生过一般,仿佛酒保丸那微妙的违和感只是幻觉一般。

       酒保丸再次成为了一名酒保,只不过这次,他的称呼从单纯的“酒保”变成了“活着走出森林的勇者酒保”。而那群喜欢在他酒馆里喝酒的男人们变得更加喜欢讨论与编排森林里的怪事。

       “我听说那森林里的魔王很凶残——长得很丑,脾气还不好。”

       每到这时酒保丸的心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声音反驳着他们。因为他知道,知道住在森林里的那个「魔王」啊,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他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和笑容。如果要问他为什么知道,酒保丸却又答不上来,久而久之这变成了酒保丸心里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在紧张丸心里也有一个。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没有原因和依据,却又如此鲜活的存在在他们心里的,独一无二的「魔王」。

       又过了很久,等酒保丸渐渐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酒保,等到有关森林的传闻渐渐减少时,酒保丸再次踏上了森林的土地。

       那时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走了,酒保丸关了小酒馆,沿着森林散步,森林附近没什么人,因为曾经的传闻已经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它了,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酒保丸还是走进了森林。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干投下了破碎的光点,酒保丸走在森林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或许走了很久,就在太阳往更西的地方靠近时他的眼前却豁然开朗。只见在森林中心那片土地上是一片断壁残垣,虽然废墟上杂草丛生,但酒保丸还是隐隐看出了那建筑原有的美丽与精致。

       墙倒了,路也被杂草埋没了,但那带着金色的阳光却还是照亮了每一个坎坷的角落。那立着的半截墙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切割出了一片带着温暖的阴影。木门腐败的只剩下锈了的合页和长满了青苔的把手。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一切却又是那么的熟悉。酒保丸有些晃神,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正坐在那塌了半边的墙上朝他盈盈地笑,阳光从他身后透入,在他每个微卷的发尾都点起一个小小的光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那人又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片将塌未塌的墙。而那墙的旁边有一棵树,开着一朵又一朵素白的花,在轻风下摇晃着枝桠。酒保丸知道那是一棵苹果树,就像他知道树底下该躺着一个人——可那底下什么也没有。

       这很奇怪,就像是这棵树明明没到开花的时间却开着花,就像那棵树下明明该有人却只有一张不知为何保存完好的相片。

       这很奇怪,当酒保丸拿起那张相片,看清相片上那两个面目都已经有些模糊的人时他的眼泪会流下来。

       这很奇怪,当眼泪碰到相片时奇迹般的,那模糊的面容竟逐渐变得清晰生动起来。

       这很奇怪,握在他手里相片开始消失,而那棵苹果树也在瞬间花落枯萎。

       就像是它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守着这相片,等待着某个人捡起它;就像是那个人,守着这个地方只是为了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他们都守了很久,他们都等到了要等的人。一切就像是童话故事一般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带在身边的铃铛不知为何在苹果树枯萎后也轻轻响了一声,而后碎裂随着风随着苹果花的气味远去了。

      阳光很好,夕阳很壮阔,但不知道为什么,酒保丸的眼泪却一直在往下淌。

      这会是最好的结局吗?

      或许吧。


·0


这里是我的心

奇迹般万物生长

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


-------------END------------

开头的诗是周将的《沙漠》 结尾只是把它倒过来了而已。开头是开心丸的,结尾是酒保丸的。感觉很符合两位的感受(不是

有些细节我再讲讲(因为我的功力有限很可能没把东西讲清楚,所以很感谢看到这里还不嫌弃的各位OTZ)

首先,那颗摩根石是前代「酒保丸」(姑且这么叫他吧,对应的是原作正常世界观下那个照片里的那个和酒保长得很像的人)在施法后留下的东西,可以把它看作是他的“心脏”,那颗铃铛也是,铃铛里的法力有前代的记忆。所以这就是为啥铃一响酒保丸就做梦(不是)的原因 ps.大家可以去网上查查 摩根石比较多的颜色是粉色系的 其中 有一种摩根石是粉橙色的,很漂酿,和开心丸的发色hin符合,然后这样的话 就变成了 就算死了,我的心都是爱你的颜色。 (bu shi 当初酒保为了保护还未强大的开心丸把空间剥离了,这样开心丸就不会受到外界的骚扰了。 垂目和他们是旧友。

他们的结局其实 前面有暗示的(不是)就是开心丸不是问了酒保丸这幅不符合童话的情节吗,很符合,所以,最后魔王死了,勇者救出了公主。

至于你们认不认为前代与酒保是一个人,就是你们自己的爱好了…区别只会是一般虐和有点虐的区别(不

这篇故事里平添了我很多的臆测和幻想,所以可能不会非常贴合……

以及 我真的不会取名字……所以 你们应该懂的我取名字的潦草风格了……

而且我写完才发现,我这个,异世pa非常……不异世……甚至有点披着异世设定但内容和它关系不大的感觉……抱歉。(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设定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qwqq)(上次吹笛人那篇也是 我也很崩溃qwq)

而且我的周期也被拖了很长(之前怎么写都不太对,手感很不好所以写很慢)

在此对各位抱有期待的爸爸们说一声抱歉OTZ

以及 之前预告的那篇异世在我的脑洞中走失了!请当做没看见那个预告!(我已经把它删了所以不用翻回去找了 找不到的。)那篇可能有机会会继续写 但更大的可能是成为了废稿(世界观太大我功力不足节奏把握不好不如不写……我是这么想的)你们要是想看我可以发出来供你们娱乐一下。(个人觉得要是写得好那篇会更丰满一点(不是

以上 就是我想说的了 以后有想说还会有补充 看不懂的欢迎提问 虽然我是个逻辑废 但我会努力缕清的……以及我比较匆忙,还没来得及校字和改语病 如果感觉有不妥的地方欢迎指出 感谢

我还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能碰见喜欢我的各位我真的很感谢(大鞠躬)

我会继续努力的——所以真的不考虑勾搭一下我???(bu shi(请别介意我的慢热……

ps.后面大概会恢复更 惊鸿 但真正出稿 会是在很久远的以后了吧 请各位原谅我(扑倒抱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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